因此,良知、虚灵、虚明(“心体”)并不是一无所有的空无,它作为天地万物发窍的最精处、作为天-地-人联系的“孔窍”、“管道”,而与“性体”、与天地生生之大德联系在一起。透过这个“孔窍”、这个“管道”,天地生生之大德终于自觉到它自己。人在宇宙中的特殊地位端在于此。人的“幸运”与人的“责任”亦均在此。
Hans Jonas慧眼独具,一眼洞穿现代存在主义的虚无主义的本质所在:人与整个宇宙的断裂乃是“虚无主义根本”,“人与自然(physis)的二元论乃是虚无主义处境的形而上学背景”,而“从未有任何一种哲学要比存在主义更不关心自然了,在它那里没有给自然留下任何尊严。”[36]存在主义固然高扬人作为“一根会思想的芦苇”的“尊严”与“高贵”,然而这种人的尊严与高贵身份的获得却是以孤独感、疏离感、陌生感、脆弱感为代价,人从“存在的大链条”之中脱落出来,“人的状况:变化无常,无聊,不安。”[37]人成了完全孤零零的“被抛者”,被抛到无边无际的广袤的空间之中,“这些无限空间的永恒沉默使我恐惧。”[38]宇宙固然仍有其秩序,但这是一种让人感到陌生的“敌意性的秩序”,人们对它充满“恐惧与不敬”、“战栗与轻蔑”。[39]“那个毫不在乎的自然是真正的深渊。只有人在烦着,在他的有限性之中,孑然一身,徒然面对死亡、偶然性以及他筹划的意义之客观的无意义性,此委实是前所未有之处境。”[40]人在异己、异质的世界之中没有任何的归属感,于是人生的意义便完全局限于人之意识领域,倘若人生还有点意义的话。人之“窍”被塞住了,“一窍不通”的结局只能是精神完全封闭在它自己,皮肤的界限成了所有感受的界限。人与滋养自己的源头活水之间的“管道”淤塞不通了,腔子内的“精神”日趋枯竭,更不用奢望什么“左右逢其源”了。
[29]理学家特别是阳明学派的开悟体验,陈来与秦家懿均有描述。Mircea Eliade在其“神秘之光的现象学”中从世界宗教史的视野全面而系统地描述了世界主要宗教中的光之神秘体验现象,见氏著:The Two and One (New York and Evanston: Harper & Row, Publishers, 1965)之第一章“Experiences of the Mystic Light”,pp.19-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