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与现实的对抗——评《谁害怕弗吉尼亚·沃尔夫？》

晴格格

       关键词:爱德华·阿尔比  《谁害怕弗吉尼亚·沃尔夫？》  幻想  现实
　　论文摘要:爱德华·阿尔比是继尤金·奥尼尔、阿瑟·密勒和田纳西·威廉姆斯之后的美国戏剧界最为重要的剧作家之一。《谁害怕弗吉尼亚·沃尔夫？》是他的最著名的剧作。该剧充分表现了社会人们的生存状态。现实的残酷而多变，使人们害怕却无能为力。于是，有些人退缩到幻想的世界里。阿尔比用激烈的冲突来展现这一矛盾，即幻想与现实的对抗。
　　如果说第二次世界大战摧毁了人们心中关于事物的确定性，那么目前所发生的世界性危机更是加剧了人们的不确定性和对未知的恐慌。读一读爱德华 ·阿尔比的《谁害怕弗吉尼亚 ·沃尔夫?》也许会给我们些启示。  
　　爱德华·阿尔比是 20世纪 60年代美国最重要的剧作家(王守仁 2000：169)。在美国戏剧史上的作用和地位可以与戏剧大师尤金 ·奥尼尔、田纳西 ·威廉斯和阿瑟 ·密勒齐名 (孙筱珍 1999：1176)。他获得了美 国戏剧界三个普利策奖和戏剧界终生成就奖，其中《谁害怕弗吉尼亚 ·沃尔夫?》是他的最著名和最有影响力的剧作。阿尔比在剧中讲述了一些“孤独的灵魂寻找者”的故 事 (Leonard J．Left and Jerold L．Simmons 2001266)。《谁害怕弗吉尼亚 ·沃尔夫?》意思是谁害怕没有幻想的生活(1ife without illusion)(王守仁2000：179)作者在剧 中把残酷的现实 比作一只大灰狼(王守仁2000：179)即那个充满了不确定因素的现实，那个人们永远无法控制的将来，比如说，地震、金融危机。人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厄运就会降临。因为无法承受这些，许多人沉迷在幻想的温床中无法 自拔。此剧令其观众不安并开始反思 自己的生活。此剧表达了阿尔 比的存在主义的思想，一方面认为生活是没有意义的，无 目标的，没有前途和希望可言的；另一方面则强调人可以通过自身的努力为他的生活创造意义，但他强调人们对生活的意义的创造必须建立在真实之上，而不是 自我欺骗和谎言之上 。  
　　本剧正是以此为背景，描写 了四个主人公 ，反映了知识分子阶层的生存状态 ，即不愿面对现实，生活在各自编织的幻想中，在幻想与现实之间痛苦地挣扎着。他们虽有着各 自寻找心理平衡的方式。但却常常经不起理性和真实的考验。如果离开谎言和自我欺骗 ，他们的生活是空虚的，无意义的。  
　　本剧讲述的是在半夜两点中的新英格兰学院发生的故事。舞台设置在乔治和玛莎的家里。新来的年轻的教授尼克带着他的妻子来老教授乔治家作客。他们在一边喝酒，一边聊天直到半夜两点。酒对剧中两对夫妻的生活来说非常重要(Trilling Diana 1963：69)。因为酒可以使他们变的麻木，从而忘掉现实中的所有烦恼 ，维护他们可怜 的 自尊。在 阿尔 比设计 的四个游戏 中(Humiliate the Host；Get the Guest；Hump the Hostess andBring up the Baby)，他们互相考验着彼此 ，并揭露着四个主人公所极力隐藏的秘密。  
　　乔治，年近五十，是一个小的新英格兰学院的学教授。作为历史系的教师，在退休前的愿望就是当历史系的主任，并继承玛莎父亲的位置。这也是他与玛莎结婚的原因。为此他一直生活在玛莎父亲的权威之下(Abha Singh 1998：144)。但渐渐发现他无法实现他最初的想法。因为玛莎的父亲，这个父权制度的象征者并不满意他的表现。曾有一阵，很多人都去打仗了，他有机会担任历史系的主管，但他那段时间的工作并没有得到玛莎的父亲的认可。他事业上不成功，学术上也无所成(常耀信 2002：403)。他是个失败者。他对生活绝望了。对生活绝望的他，决定什么都不做。所以玛莎敢在客人面前羞侮他。  
　　乔治的内心一直有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他始终认为是他造成父母的死亡。虽然他也不清楚那是现实还是自己的幻想。无法摆脱的负疚感一直使他在现实生活中不能成功地与他人沟通和交流。工作的不顺和妻子的不满让他对生活一再妥协。他 向玛莎父亲妥协他向玛莎妥协；他向他 的梦想妥协。于是，他选择生活在对过去的回忆里和自我欺骗之 中。他和玛莎共同编织了那虚拟的孩子，以唤起他们对生活新的希望。真的有新的希望吗?没有。  
　　虽然乔治在家里没有地位，没有尊严，但在剧中却有很特殊的位置。他既是演员也是导演。因为他是爱德华 ·阿尔比的化身，是他“杀死”了那个他们幻想中的孩子，逼迫玛莎走出幻想，直面冰冷而残酷的现实 ；是他迫使哈妮和尼克清醒。  
　　他同时了传达着爱德华 ·阿尔 比的声音：反对现代所带来的文明，因为它使人堕落；并决定与象征着现代文明的尼克斗争到死。
　　玛莎是该大学院长的女儿。她是个父权体系下的疯女人：家里东西随便放；言语犀利；喜好讽刺他的丈夫，并且不依不饶 ；见家里来了年轻帅气的同事，便换上性感十足的连衣裙 ，当着别人妻子和自己丈夫的面勾引对方丈夫。她根本不把乔治放在眼里。她经常骂乔治傻瓜，笨蛋，孬种，笨猪 (Edward Albee 1987：3)。  
　　玛莎在家里有着特殊的地位，因为她的父亲是令人尊敬的校长，是她丈夫的老板。她一反女性的传统角色——总是她吆喝着乔治给她倒酒；听她的安排，对于半夜两点要来客人的事情乔治完全不知情 ；玛莎说他也不必知道，只要照她说的做就行；乔治不让她干的事，她非要去做，以此激怒他，达到发泄内心愤怒的目的。  
　　在疯狂的背后，玛莎的内心深处确是复杂而痛苦的。充满了对现实的恐慌和绝望。她对生活不满。她生长在一个没有爱的家庭里。她的父亲根本不在乎她。乔治这样形容玛莎的父亲：“他根本不关心他的女儿的死活，根本不在乎发生在他女儿身上的任何事情。”(Edward Albee 1987：169)在她父亲眼里玛莎是在完成父亲意愿的工具。乔治是他父亲的选择，因为她父亲起初认为乔治可以接替他的学校。  
　　玛莎的潜意识被压制着，因为像她一样的女性要是生活在女性主义崛起时代，她将会有自己的事业，而且很可能会成功。玛莎受过大学，有着对事业 的渴望与追求，但在那个时代是无法实现的。于是，她把全部的希望放在通过丈夫的成功来实现 自我的成就。而她所嫁的男人却偏偏不能实现她的抱负。她懊悔自己没有嫁对男人。因为在那个年代，男人就是女人的所有事业。于是 ，她把所有的愤恨和不满都发泄在乔治身上理解了这一点上就能解释她为何不干家务，为何要想方设法在客人面前羞辱乔治，以及在乔治面前勾引尼克这一行为。
　　玛莎对社会不满，她从根本上说是父权社会的牺牲品。她上过大学，但那时女性上大学只是能找到一个好丈夫的重要筹码。此外，没有孩子也是玛莎心中巨大的伤疤，不断地提醒着她是个失败者。她说：“我觉得自己很恶心。”(Edward Albee 1987：153)对玛莎和乔治来说他们的家庭是建立在自我欺骗和幻想中的家。整 日酗酒来逃避没有希望的婚姻。对乔治来说，玛莎的满腹牢骚让他窒息。乔治的工作和学术上的失败让玛莎窒息两人都生活在各自的幻想世界里，变得异化。这种异化使得他们无法真正沟通和交流(Finkelstein Sidney 196526)。玛莎对乔治说：“我根本看不到你，我已经很久都看不到你了”(Edward Albee 1987：3)。日积月累，他们的隔阂越来越多了，爱消失了，都变成了恨。  
　　尼克英俊帅气，风流倜傥，事业早成。19岁取得硕士学位；28岁就成为大学教授的尼克；曾是校际间的拳击冠军，与乔治形成鲜明的对比。生物学系的他似乎只注重人的动物属性。他与哈妮尽力去粉饰他们并不幸福婚姻。  
　　尼克与哈妮一块长大。哈妮想要嫁给他是因为他年轻、帅气又有才华；而他娶哈妮是因为她父亲有一笔巨大财产。尼克给乔治说：“我岳父是神职人员，他很有钱。”(Edward Albee 1987：117)他又企图勾引玛莎，即院长的女儿来寻找成功的捷径。他认为性是一种实现野心、取得成功的唯一有效的工具。他从不在乎妻子的感受。对尼克来说，性欲的满足和权利的争夺是他的终极目标。而这些后来都被证明是幻想和自我欺骗。因为他的酗酒，使他没能与玛莎偷欢成功。这象征着尼克幻想的破灭。对性欲的满足和权利的争夺的幻想使他无法与外界沟通和交流，使之异化。从而再次证明了现代文明使人腐败；背离使人堕落；人变成了自身欲望的奴隶。  
　　哈妮无辜，可怜。她身材瘦小，没有性感的臀部和乳房，根本无法与泼辣而性感的玛莎相比。看着自己的丈夫与别人调情，她可以无动于衷，因为她有一套处理残酷现实的特殊方法。  
　　她与尼克从小一起长大。她很喜欢尼克，但尼克对她没有感情。其实她也很精明。尼克娶她的时候是因为她怀孕了。婚后，哈妮的大肚子却自然的消失了。她以为嫁给尼克就可以得到幸福 ，因为她爱他。接着而来的却是，尼克不断的背叛。时间长了，她只能选择逃避那些她无法接受的现实。所 以她可以看着 自己的丈夫与别人的妻子调情而享受其中。她常常告诉 自己：“我决定了，我要忘记那件事了。”(Edward Albee 1987：162)尽管如此，残酷的现实生活还会使她不断的恶心。让幻想来干预还是无法让她平息，无法使她不害怕。无法接受的现实一再缠绕着她，她躲到卫生间不断呕吐，或蜷缩地躺在卫生间冰冷的地上，独 自承受孤独与痛苦。
阿尔比设计的四个游戏(Humiliate the Host；Get theGuest；Hump the Hostess and Bring up the Baby)分别使四个主人公暴露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揭露了下列事实：乔治内疚，失败 ，无能；尼克 的功利主义和对哈妮的不忠；哈妮对尼克的欺骗和哈妮的痛苦的生活。他们都是在现实中受伤而躲到幻想中避难的人，不同的是只有乔治能够分清现实与幻想的界限；而其他人都混淆了其界限。
　　当残酷的现实被无情的揭露的时侯，酒精的麻痹作用也无法帮助他们。他们是那么的无助和可怜。乔治和玛莎互相依偎着，唱着谁害怕弗吉尼亚 ·沃尔夫?玛莎回答她害怕。这时，尼克和哈妮离开了舞台。
　　阿尔比通过四个游戏来说明不真实的幻想和自我欺骗是终要被现实所取代。阿尔比同情他们的处境，但不希望剧中人物生活在错误 的幻想中。所以还是毫不留情地把他们的真实生活揭露出来。从幻想走出来的他们空虚，绝望，迷失。在痛苦中，开始重新思考日后的生活。  
　　人是应该生活在美好的虚幻中，还是应生活在残酷的现实中，这一直是许多美国著名的剧作家所关注的话题。尤金 ·奥尼尔主张人应该在幻想中疗伤。阿尔比则认为人应该勇敢地生活在现实中，因为错误的幻想会让人迷失方向，并且幻想始终经不起现实的考验 ，终究会破灭。长期生活在幻想中的人一旦被拽回到现实生活中，精神会受到严重的打击，很有可能像《欲望号列车》的女主人公一样因精神崩溃而疯掉。
　　同时，四位主人公生活在各自幻想的世界里，这使得他们无法与周围人沟通和交流。当异化积累到一定程度上，他们会争吵甚至仇恨对方。只有当他们走出各自幻想中的世界，他们才能与人沟通和交流，才能感受到爱，才能去爱彼此。爱正是人们生活的真谛。因为只有它，人们的生活才充满意义。